根據統計,住在紐約市裡擁有大學畢業以上學歷的女性,超出同樣學歷男性的比例高達38%。慾望城市不是演假的,在紐約,學歷漂亮又事業有為的單身女性,真的是滿街都是。
我的好姊妹,啾啾,就是其中一枚。
第一次見到啾啾,是在小胖老闆的診所裡。我和她匆匆一面,互相打過招呼,就這樣又各自去看病人,成為新同事。啾啾是我們診所裡唯一會講廣東話的醫生,卻也是最溫柔最討病人喜歡的醫生。即便說著音調吃重的廣東話,從啾啾嘴裡說出來,卻是無比的甜膩細柔。我在小胖老闆診所的看診模式一向是急驚風,以能夠迅速砍掉名單上所有候診病人為目標。但啾啾不一樣,她總是不疾不徐的,慢慢地看著聊著,即便後面有人在等,她也不以為意。但也因此,跟她相處過的病人,沒有一個不愛她的。並且被封為,"全診所最溫柔的醫生。"
正在小胖老闆的恐怖工作環境待下的唯一好處,大概是我因此而結交到所謂同仇敵愾的姊妹淘。由於環境待遇實在太糟糕,為了一吐工作上的怒氣和怨氣,我們開始下班後約出去吃飯。即便是紐約白雪皚皚的夜晚,依然找間附近的小館子,叫一桌菜吃個痛快,也罵老闆罵個過癮。於是我和啾啾這革命情感,就這樣一點一滴地建立起來。
慢慢的,除了工作上的機車故事,我們開始聊開到彼此的感情生活,私人話題。法拉聖的中國餐館總是多而又多,不論是港式海鮮、台灣小吃、甚至是上海小籠包、日式壽司店,通通都有過我們的蹤影。對老闆和生活上的怨氣真的需要定期的藉由這些晚餐聚會紓壓解悶,得到療癒放鬆的效果跟按摩一樣。
然後在我離開小胖老闆的診所之後,我和啾啾還是定期吃飯聚會,我通常都會抱怨天下好老闆都死光了,啾啾則抱怨著天下的好男人都死光了。
啾啾大概是人們口中的拜犬/剩女/大齡單身女子,年過三十好幾的她,長的不賴,成熟幹練。財務上,她當了好幾年的牙醫,獨當一面。個性上,我實在是找不到比她更體貼人的女孩子。而生活上,她也不是只上班沒生活樂趣的魚乾女,不論是音樂、美食、電影、通通都可以跟她找到話題。她的朋友圈又多又廣,也會定期和他們旅行出遊。但我就是不懂,為什麼這樣的好女人,遲遲找不到一個懂得欣賞又珍惜她的男人。
於是跟所有的單身女一樣,啾啾透過手機APP,開始尋找她的右邊先生(俗稱的Mr. Right)。啾啾的條件很簡單,能經濟獨立自主,沒作奸犯科,並且和她聊得來,這樣就夠了。啾啾不奢求嫁入豪門,更從沒想過要男人養她。畢竟她自己想花的錢自己賺,只要男生不要拖累她,不管門當戶對,就算賺的比她少,頭銜不是醫生,她也無所謂。
這樣的條件很簡單,真正能符合的卻是難上加難。啾啾遇過的恐怖男人和我遇過的恐怖老闆數量有得拚。這中間,包括完全沒話題聊的藝術家ABC男;小氣控制欲男,不但愛控制啾啾的行程,連吃個飯都跟她斤斤計較幾分錢,小費總是盡量能摳就摳,和啾啾體諒服務人員的大方態度天差地別;外表彬彬有禮,相處起來卻有夠不自在的尷尬男,連牽手都不好意思牽的,約會玩送啾啾回家,不知道該擁抱還是親嘴,最後只拍拍她肩膀就走人(?!)。
但我覺得最恐怖的還是賭癮男。賭癮男是個帥哥,是那種,在派對裡面永遠可以講笑話講不完,幽默風趣,讓許多人都容易產生好感的男人。啾啾給我看過他的照片,看的出來長跑健身房,身材魁武不說,練就一身好肌肉,啾啾依在他的身邊,真的就像小女人一樣,可愛到不行。
賭癮男在軍隊裡工作,賺的錢不多,可因為軍方給予的保險費、醫療費、甚至是養老基金都相當優渥,因此每個月的薪水還是十分可觀。即便如此,賭癮男是個不折不扣的月光族,存款非常的少,很大的原因,就是賭癮男注重派頭,花錢如流水,光啾啾和她交往的時間,就換過三部跑車,一部比一部豪華。往往一筆薪水進來,最想去做的就是去賭城花掉。賭癮男出入賭場酒店多年,早已晉升酒店的VIP,到酒店享受所有設施全部都免費的地步。可對於自身女友,卻堅持雙方付費,甚至和啾啾出去,也非常"大方"的讓啾啾一再買單。甚至還天馬行空地建議啾啾盡早用這塊牙醫招牌來開業,以後幫著當她管事的經理,專吃軟飯就好,令人髮指。
但啾啾身為他的女友,即便男友的種種不是,卻對他百般的遷就,甚至不曾下廚的她,還為了他洗手作羹湯,做出一碗一輩子都沒做過的湯麵來滿足男友的胃。讓我不禁懷疑這男人到底是上輩子做了甚麼好事,才有今日這般的狗屎運?
最後賭癮男劈腿,兩個人不歡而散,我心裡雖然是拍手叫好,但看到啾啾又再度心碎的模樣,著實不忍心。啾啾說,為什麼?她不貪圖錢財也不貪圖身材,她只想要一個正常的男人,不用追著賭債到處跑的男人,卻是這麼樣的困難?在手機的那頭,我的心為啾啾抽痛,我懂她的落寞,我懂她的憤怒。懂她在愛情的路上,有如在長長隧道裡,看不見光明的無助感覺。
但我真的很想痛扁一頓賭癮男,真的。
接著我搬到的風光明媚的加州,搬家、找工作、新老闆,我的生活又忙碌起來。我不時的和啾啾聯絡,談起遠距離姊妹情。有時丟些病人的片子和他討論,有時純粹和她五四三的閒聊。我們都絕口不提賭癮男,就在幾乎快忘了它存在的時候,啾啾沉寂了一陣子,然後告訴我,她遇到一個正常男人。
正常男或許不及賭癮男來的幽默風趣,如果真要形容他的話,有點讓我想到舞台劇芝加哥裡面的唱Mr. Cellophane(中譯:透明先生)那首歌的丈夫腳色。茫茫人海中,他就是另一個專心打拼的亞裔人。正常男不高調,甚至是自拍都會有些許害羞,花言巧語不是他的強項。可是他對啾啾體貼入微,總會堅持把啾啾送到車上,查看停車場附近是否有安全攝影機,並每一次都要求,啾啾一定要簡訊報平安給她。正常男對未來也頗有規劃,兩人相處起來怡然自得。
(以下Mr. Cellophane影片取自於youtube,來自於電影版的芝加哥)
(以下Mr. Cellophane影片取自於youtube,來自於電影版的芝加哥)
啾啾的笑容變多了。以前可能一兩年才出走一次的啾啾,越來越常去旅行,其次數和我大概有的拚。她們走遍台灣的夜市、大嚼香港的海鮮美食、他們一起爬過紐約近郊的山峰、觀賞曼哈頓的音樂劇,探望普吉島的猴子,以及見證峇里島的夕陽。我看著啾啾的臉書,充滿著愛的視角所拍出的照片,大咧咧的笑容,比陽光還要燦爛。我替她開心,因為我真的不記得上次看到她這麼放鬆幸福的笑容,是甚麼時候了。
在我從歐洲回來天龍國,凌晨五點起床,還在昏昏沉沉的調著時差的時候,收到了啾啾在峇里島給我訊息,
"他向我求婚了!"我幾乎是馬上就清醒過來,並且高聲叫了出來!
正常男和啾啾在峇里島度假時,正常男帶著啾啾搭船出去,找了一個無人在的沙灘,沒有誇張俗氣的千朵玫瑰鋪場,只有白沙、晴空,和美到令人窒息的海岸線,就在啾啾忙著拍照,把這一切美景盡收眼底的時候,他單膝跪下,沒有冗長的誓詞、浮誇的朋友群、或是做作的造景,單純的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。
就這樣,啾啾得到了簡單、低調、又遲來的幸福。我想起我們在紐約小酒館的那些日子,那些那些失意的、難過的、痛罵她前男友的夜晚,以及那些不斷地問著,上帝到底在哪裡的自白,現在想起來,彷彿是上個世紀一般。又或許好比只有在吃遍大魚大肉的油膩,事後的消化不良,才發現,原來平平淡淡的一碗粥,才是最適合自己的腸胃。我們在十幾歲時,憧憬著轟轟烈烈的愛情,但在過了一些年紀之後,才覺得談那種感情是有心無力,嚮往的,反倒是平凡不過,能夠找一個人開心的作伴,單純又可貴,細水長流般的愛情。
我問啾啾甚麼時候,知道正常男就是所謂的"The One",她告訴我,是當他一再地擔心她的安全,是他要求她到家之後寄簡訊給他、是他慢慢的把她納入自己生活裡,讓未來有她的存在,是那些說起來微不足道的小細節和小舉動,卻一點一滴的用行為表達著他在乎她的每一個瞬間,
"於是我知道,他就是我的Mr. Right。"啾啾這麼回答我。
PS…這篇文章獻給現在正在充滿訂婚喜悅的啾啾,身為你的好姊妹,我們不能小酒館裡重聚,至少可以用撰寫你的愛情故事,來表達我對你的祝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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